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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燕】胭脂上海

*耀燕bg
*堂姐弟设

上海城,夜晚的泼骚达旦丝毫不能影响第二天清晨的一派祥和,女学生们脚下的新式皮鞋嗒嗒踏过昨夜红男绿女拥吻过的街角。黄包车还没到拉客的点,稀稀落落停在茶馆门口,对面餐馆的后门打开了,胖厨师端了一锅面汤,“哗——”一声泼到下水井盖上,升腾起滚滚热气来。
我领着皮箱,脚步匆匆划开了乳白的蒸汽。蒸汽尚有余热,萦绕在裸露的皮肤上能带来温暖,仅是一瞬,我钻出了雾气,拂面而来的晨风叫我打了个寒颤。脚步不停中我开始后悔出门前忘记加一件外套。
皮箱里没有衣服,里面只有钱,车票,书和一盒胭脂。
“春燕,春捂秋冻。热的时候还早,多穿件外套去。”
打一个寒颤都能幻想出耀哥儿皱着眉说教的模样,我乐了一下,可能就只有自家的弟弟才能装得似个大人直呼我的名字说教他堂姐姐我,王家男子早熟,更何况耀哥儿会长,几年前我还能比划比划高他一厘米,现在早已经高了我一头之多,每每跟着爹和小叔一家去主家团聚,总不免要被拿来比较一二,毕竟整个王家正脉就只剩我俩且年纪相仿,我不很对此反感,但是总要在比较之后加上“女子不如男儿”的言论,就着实令我恼火,学堂先生讲过欧美国家一战早有女兵上阵战绩赫赫,回观前史也有不少声名远扬的女大将军,何出“女子不如男”之谬论。
碍于长幼之卑,我只能默默承受如此指责。气憋心里总得找处使,耀哥儿在我眼里自然因为是“罪魁祸首”且“罪加一等”,噘嘴冷他个半天是当初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惩罚。
现在走在街道上倒是后悔起这点小幼稚来。旁边的商铺陆陆续续开门营业,我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也快走到火车站了。一班电车在我身后叮叮响着铃,诧异着我又没走到着铁轨上为何要冲着我摇铃时,车头正好与我并行。
“嗨还真是王家小姐。您早啊!”电车长整了下帽檐露出一张咧着嘴的笑脸,“提着箱子这是准备干嘛去啊?”
“我出趟远门,再见。”我回以微笑,目送着电车渐渐驶过。能看到电车长从窗户里伸了胳膊朝我挥手。
哦,想起来了。这个电车长曾经是我家的短工,人脾气好又爱笑,到我家做事了没多长时间就有了一个外号叫“笑老五”。他的姓有些特殊,姓“第五”,为此我曾经还跟耀哥儿吵过一架,仅仅是因为我们在争论到底笑脸四姓“第”还是姓“第五”。我一直坚持他姓“第”,理由是没见过姓“第一”的更别说姓“第五”的,而耀哥儿偏偏要翻《百家姓》纠正我,从“第一”到“第九”都是有姓存在。我家当然是没有百家姓这一书,我洋洋得意自以为占了上风扳回一局,却不想耀哥儿较真,求着笑老五在我面前当面承认自己的姓的确是“第五”,于是我跟他吵了起来,我觉得他这简直是在作弊。还是小叔出面调解,给我们俩各送了一本《百家姓》,我的那一本扉页上贴着少见的贴纸,于是这本书也成了我的珍藏品。
最后当然是在书里翻到了那些一二三四的姓们,只得灰溜溜的用压岁钱买了水果糖偷偷塞在他枕头底下,算是道歉。
日头已经高升了,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黄包车们做鸟兽状散开了,不管是车座上有客的还是没客的都风风火火的拉着跑动起来,有在转进一个巷口就消失不见的,还有拉着客人冲前方火车站跑去的,我激动起来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耳边甚至能听到箱子里车票与书的纸页间摩擦的声音。
我要离开上海城了,到重庆去。
去那里学习也好嫁人也好,总之不要再回来了。
手提箱有些年代了,扣搭不堪我快步时大幅度的摆动竟开了,我的东西从箱子里滚落出来洒了遍地,好再没有衣物收拾起来方便,我快速捡齐了面前的东西放进箱子,重新扣好锁。突然有人在我背后拍我肩,惊得我转过身却发现是一位年轻男子。
“小姐,”男子西装革履戴着眼镜,冲我伸过来的手里是一盒胭脂“你的东西,刚刚滚到我脚边了。”
我连忙接过连声道谢,男子点头致意,转身走进了车站门前的人潮中。我看见他去拥抱一位穿着嫩绿旗袍的女子,他们低声私语耳鬓共染,那女子笑起来竟像初绽的桃花让三春失色。
一股没由来的嫉妒从心中升腾而起,我攥紧了手中的胭脂盒,手指不经意间摩挲到了一排刻字。
——“王耀”
王耀,王耀,耀哥儿。
他好狠的心,他不肯来送我。
嫉妒如潮水般从心中褪去,留下满怀的委屈。
我抬起头,死瞪着天上丝丝缕缕的云彩,生生憋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难过的时候看天不是为了舒缓心情,而是因为不想流出眼泪出来,抬头似乎就能让泪水回流。
“春燕——”
我扭头,刷得一下,眼泪滚滚不止。
“王春燕,我送送你。”王耀站在不远处,逆着光,人们跟他擦肩而过又路过我的身侧。
我连忙扭回头颅不停的擦着眼睛,假装自己只是被沙尘吹迷了眼,直到我用手背把眼皮擦得生疼才敢转过身去,面对王耀。
王耀大抵是知道我哭了,他身形晃动了一下,我差点以为他要冲过来搂住我或者递给我他的手帕。没有。他没有,他又站得稳稳当当,就像背不过书被家教罚站那样。
“我给你的胭脂,你还没有打开吗?”王耀的目光紧盯着我手中握着的胭脂盒。
“没有。”
“原来这样。打开看看吧,现在打开还不晚。”他将视线上移,静静的凝视我的双眼。我从未被他如此的这样盯过,这目光让我心跳加速,一股热从脸一路烧到了耳根。
不能让他看见我的窘迫,于是我慌忙低头去拆盒子的封口。
铁质的盒盖打开的一瞬,一张纸条在火红的胭脂膏中躺着。
——“希望你结婚时唇上是这一抹。”
王八蛋,为什么不直说,王八蛋。
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我胡乱的用手指挖了块胭脂涂在嘴唇上,迈步向王耀走去,我看着他也在哭,泪水从他白皙的下巴滴落,我没有镜子看不到我自己涂得乱七八糟又哭得一塌糊涂的脸。
此时此刻,我们间的距离逐渐消失,两颗心脏紧密相联结。我听到胸腔里擂鼓般心跳,我在泪眼婆娑中看见他向我伸出手。
既然这份情愫你我共有,那曾经视为禁忌的三个字就不必再遮拦。
我应该,就现在,钻进久违的怀抱再用脸颊贴着他的火热胸膛,说出那三个字。
“我爱你。”
身旁的人群突然开始骚动,刺耳的防空警报生生逼停了我的脚步。
有人高呼“日本人的炮弹来了——!”
这一声就好比一颗炸弹已经炸裂在人群之中,人们慌了,拥挤着向火车站奔去。
我眼睁睁看着我们俩被拥挤的人潮推开,越来越远,我看见王耀努力跳起来寻找我,我也想推开拥挤的人群抓住王耀的手,和他逃回上海城,就算路途中被日本人的炸弹炸了个粉身碎骨也无所谓。
可一切都是徒劳,人太多了,不管是等车的还是街上的人,慌乱的只想跳上火车远远逃离。
我的箱子被挤的不知所踪,唯有一只手还紧握着那只胭脂盒,几架飞机从我们的头顶略过,远处已经响起了轰炸声,人群更加混乱起来。
“春燕!春燕——!”
“耀哥儿——王耀!”我听见他呼喊我的声音了,“你等我!”
“好——我爱你——!”
我以前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糖塞在他的枕头下,那就能证明我很有本事了。
很有本事的春燕脸上糊着胭脂,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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