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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席

陕西农村的流水席,往往是凌晨五点就开始造炉搭锅。先得煮上满满一锅的羊肉,旁边的案板和菜刀就可以开始咚咚地打架了,这场厨房里的战役一般会漫长而持久,等豆腐白菜青菜胡萝卜乱七八糟的一堆菜成了刀下“亡魂”,锅里的羊肉也就差不多了,捞出来,让它步了前菜的后尘,再混到那一堆成丁的“亡魂”里一齐下到羊汤锅里熬。重头戏就是这样了。面它在这场席面里只是个配角,码好一大摞放盆里,旁边再煮上一锅沸水,等到了时机就先让它们变成一锅清汤白面。
九点是早饭开伙的时候,面已经煮熟了,臊子早已熬得浓稠,屋里屋外满是白雾似的蒸汽,冬天去瞧就跟入了仙境一般。客人们四面八方的来了,跟主人家一起挤进这小小的一屋子里来,取了碗,到厨娘旁边舀一勺臊子,再来一筷头面,就或站或坐或蹲地再一旁呼啦呼啦地吃得大汗淋漓鼻水横流。吃臊子面的规矩是只吃面不喝汤,碗里面吃完了就重新挤到锅前去,递着再讨一筷头白面。白面最少得来上三回,才算得上是个半饱。
陕西农民的智慧不仅仅体现在黄土高坡上,还体现在吃喝上,早餐时的半饱永远是为了午餐时的大鱼大肉。正儿八经的席面在桌椅挪动声、大人间招呼声和小孩哭闹声中开始,这时锅碗瓢盆会一齐响起来,炉灶又火急火燎地舔着锅底。菜全是现炒,鱼也是现蒸。一口大锅做完所有的菜,所以吃席的菜味道是不堪深究的,但是吃席图的就是个热闹。五张大桌一字排开,人坐齐了就开始上菜,前一波鼓着肚子站起来了后一波又替代上去,循环往复要足足三次才算把亲戚村民们招待完。席间大人小孩筷子不停,满菜的盘子替换掉空盘,酒杯纸杯碰到一起,西凤酒和雪碧还是同一色,混到一起悄悄把猴急的孩子辣了舌头。
忙罢摆席,结婚摆席,就连丧事也要摆席。农村的丧事大多是“喜丧”。老人年事已高,在病痛的折磨中苦熬,最后终于驾鹤西去,这也算是家庭中的一门喜事。喜丧必须要请戏班子,入棺的时候开嗓子嚎,接灵的时候开嗓子嚎,盖棺的时候开嗓子嚎,这样得一路唱到抬着老人出大门,才算是尽了主人的情。戏班子敲锣打鼓吹唢呐,家里一众女眷用哭当伴奏,又是一番热闹。哭也是有讲究的,要边哭边嚎,哭不能哭得太过不然嚎不出声没意义,嚎也不能太用劲不然流不出眼泪太假,嚎的要求比哭高,嚎还得让人知道你嘴里念叨的是些什么。一般来讲,嚎的内容无非是讲述自己亲人生前的苦难和关于自己的谦虚,必须得让外人听了都觉得这女人是个孝子才够格。村子里上了年纪的女眷们个个是哭嚎的高手,哭得铿锵有力嚎得明明白白,前脚刚哭完后脚接了小辈递的一杯水喝下去,一抹眼睛扭头就跟其它人说闲话去了,仿佛死亡在她们眼里,就如同种地一锄头挖出个洋芋蛋子那样平淡无奇。埋在黄土里的芽苗总会破土,结出了种子又将会被埋入黄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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